十一月初一个略感凉意的早上，蒙图克从睡梦中醒来。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，恍惚间才再度想起来，自己已经不在河口部落了。
他依然没有习惯这种远离大海的生活。
距离主仆俩被逐出家乡，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。这一个月来，他们沿着伊勒尔河一路向西，逆流而上行进了800多千米。
就在前不久，蒙图克年满22岁了，在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里，他没有兴致给自己过生日。
昨天傍晚，两人抵达了这个贫穷的小村落。
虽然独木舟上也可以睡觉，但河面的湿气让莱斯妮娅很不舒服，蒙图克最近一段时间，基本都是把小舟锁在河边，然后上岸借宿的。
蒙图克的手臂有些发麻，他这才发现，莱斯妮娅把自己的一条胳膊当成了枕头。
莱斯妮娅安睡着，一缕栗色的鬓角还跑进了嘴里，她抿了抿粉唇发出梦呓，并把那缕头发吐了出来。
只要看着莱斯妮娅的脸庞，蒙图克就能想起河口部落的海风和爱神湾的浪花；只要莱斯妮娅还在，对于他来说，就还有家的元素。
蒙图克心疼的皱了皱眉头，一路以来，这个年仅14岁的女孩子跟自己吃了太多的苦。
【欸嘿嘿……蒙图克大人，不要这样啊，你好 色啊……】睡梦中，莱斯妮娅呢喃道，两条修长的大腿也夹紧了被子。
【她到底梦见了什么……】蒙图克头疼地想到。
他洗了把脸，用漱口水漱了漱口，就准备去外面练箭了。
临走前，他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少女。
因为床腾出了一半空间，莱斯妮娅痛快地翻了个身。
蒙图克知道，自己和莱斯妮娅的关系已经变得极为暧昧。
两个人每夜同床共枕，身体接触自然不会少。
况且，从河口部落离开的那天，莱斯妮娅又说出了那种几乎表白的话语。
虽然，两人名义上依然是主仆，但在心中，也许双方都已经默认了情侣的关系。
蒙图克和莱斯妮娅可能就差没上垒了吧。
毕竟，两人缺乏一个安稳的环境，蒙图克不希望莱斯妮娅在流放途中怀孕，那样会变得很麻烦的。
他不想让莱斯妮娅再受苦流浪，对于他来说，当务之急是找一个部落定居下来。
旅途上，小舟途经了伊勒尔河沿岸的无数霍利族部落，不过两人只会在那里借宿，蒙图克并没有在目前为止路过的部落定居的打算。
中下游的诸部落相较河口部落差太多，没有能入蒙图克眼的。
只有在途经【牧场部落】的时候，蒙图克有过一瞬的纠结。
牧场部落虽然以牧马为支柱产业，但绝非游牧部落，那里拥有较为发达的农业和工商业，算是自两人被放逐起，途经的最发达的部落了。
不过牧场部落和河口部落依然存在一定差距，蒙图克思索再三，还是离开了那里。
他希望自己能去一个较为发达的部落，然后在那里发迹，以获得将来荣归故里的资本。
他知道，像自己这样，路过一个部落看不上一个部落也不是办法。现在的蒙图克实在是心高气傲，不愿意从一个比较低的起点起步。
他很矛盾，一边是委身于自己的少女，一边是自己的傲气和重归故里的愿望。
他两边都想要。
……
屋外传来阵阵喧哗声，床上的莱斯妮娅发出了不舒服的呻吟。
【谁一大早这么闹？！吵到她怎么办？】蒙图克心里的火气开始积累，他一跺脚就离开了卧房。
来到乡间土路上，蒙图克愣住了。
被村民簇拥着的，是一个娇小可爱、拥有淡黄色中长发和水蓝色眼睛的绝美少女。
蒙图克一直生活在人口众多的河口部落，那里有很多可爱优雅的女孩子，而莱斯妮娅又算是其中的佼佼者。蒙图克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很高的。
不过在这位少女面前，就算莱斯妮娅都要稍显逊色，更不用说其他寻常的女孩子了。
这是今天蒙图克第一次被震撼到。
在少女的身边，还跟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。
少年火红色的头发扎着一小束马尾，双眸是炯炯的金黄色，腰间还佩戴着一把让人望而生畏的黑曜石宝剑。
不过，蒙图克并不觉得自己在相貌上会输给这位少年，至少，他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挺有自信的。
【嘿，他们是谁？】蒙图克用生硬的当地方言问身边看热闹的路人。
【好像是外地来的商人吧。】
【他们的货物呢？我没看见有人背着筐之类的东西。】蒙图克有点迷糊。
少女从蒙图克的面前经过时，腰间的香囊让她浑身带着一股清香的味道。
【她大概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或者少夫人吧，她是那个少年的妻子吗？】蒙图克看着少女披风上的纹样以及腰间的香包揣测道。
【伊利斯，我们去集市吧，】少年对少女说道。
【原来，她叫伊莉丝啊，不过他们的方言我以前听过，好像是一种很通用的语言啊……】蒙图克心道。
之前在河口部落的时候，他就有做生意的经验，自然会说在霍利诸部流通最广的临河部落古霍利语，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方言来自哪里。
可能是蒙图克的目光引起了少年的不悦，也又可能是少年对蒙图克那张不逊色于自己的脸争风吃醋，在从身边经过的时候，他用肩膀撞了蒙图克一下。
【哎哎哎，你撞了别人不知道要道歉吗？】蒙图克恼火地冲少年骂道。
少年回过了头。少女也停下了脚步，她水蓝色的双眸朝少年投来疑惑的目光。
【对不起。我只是看他色迷迷地看着你。】少年很不服气地嘀咕着，然后他对少女解释道。
【你胡说！】蒙图克有些哭笑不得，自己确实为少女的容貌而惊叹，目光也可能变得有些直勾勾的。不过要说色迷迷，蒙图克还真没有这种念头。
【怎么？不敢承认？一路上，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。一个个都不怀好意、色迷迷的看伊利斯。】红发少年不屑地说道。
【你想干架吗？】蒙图克之前起码也是酋长的儿子，哪受得了这种侮辱？
【你！伊利斯，退后一点，我会保护好你的！】少年似乎很急于在少女面前表现自己。
他本想拔出腰间的宝剑，可是在迟疑了一秒后，少年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。
【怎么了？为什么不拔剑啊？怂了吗？】蒙图克讥讽道，他能看出来那把剑有多么锋利，不过他也没有丝毫畏惧。
他对自己的身法和箭术还是蛮有信心的，如果对方真的拔了剑的话，他相信自己可以迅速拉开距离，不会被对方近身。
【打啊！打啊！】
【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！】
不少乡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起哄道。
【怎么回事啊，发生什么了啊？你们挡着我了！】莱斯妮娅顶着刚睡醒的鸡窝头，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外面，不管她怎么踮起脚尖，能看到的都只有附近人围墙一样的身影。
【他们俩好像在抢女人……】一个村民随口说道。
【欸？？？】莱斯妮娅张大了小嘴，不敢置信地大叫道。
不过当她终于挤出人堆，看见自己的主人正和一名红发少年对峙，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金发少女的时候，她就再也不能淡定了。
【主人你明明都有我了！】莱斯妮娅一路小跑冲到了蒙图克的身边，她抡起两只小拳头愤怒地大叫道。
【额……莱斯妮娅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是他先找的事儿……】蒙图克一把摁住了她的脑袋。
【主人你都有我了……】莱斯妮娅泪眼汪汪的重复道。
【你不用说两遍……】蒙图克有些头疼。
【只要主人你开口，无论什么羞耻的命令，我都会接受的……】莱斯妮娅红着脸，声音也越来越微弱。她本来就不大的声音被周围路人的起哄声淹没，蒙图克并没有听见。
【快住手吧，耶米律斯，这可不像你哦。】被称作伊莉丝的金发少女在这时幽幽的开口了。
包括蒙图克和莱斯妮娅在内，所有的围观者都愣住不动了，喧闹的乡间小路也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虽然那中性的声音略显稚嫩、非常清秀，有点像没变声的小孩子，但毫无疑问，那是少年的声音。
这是今天蒙图克第二次被震撼到。
【伊利斯……】名为耶米律斯的红发少年欲言又止。
【他大概不叫伊莉丝吧，那个名字的发音，如果是男名的话，大概是伊利斯吧……】震惊之余，蒙图克揣测道。
【你今天是怎么了？】伊利斯似乎对周围人的震惊已经习以为常了，他嘟着小嘴有些不满地问道。
【对、对不起……是我有些激动了……】耶米律斯扭捏了一阵，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嘟囔道。
【他们两个人，不会是那种关系吧……】莱斯妮娅轻轻捂着嘴，瞪大了眼睛嘀咕道，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觉醒了。然后她栗色的脑袋就被蒙图克拍了一下，她捂着头呜咽了起来。
【这位小哥，抱歉啦。我的朋友不是故意的。】伊利斯精致的脸上挂着带有歉意的微笑，他背着小手仰视着蒙图克道歉到。
【哦、哦……】望着面前娇小的金发伪娘，蒙图克有些缓不过神儿来。
【耶米律斯，快和人家道个歉吧，你们一定要和好哦。】伊利斯拽着耶米律斯的手，把对方领到了蒙图克的面前。
【对不起，是我多虑了……】最终，红发少年挠着头，虽然有些不服气，但还是服软道歉道。
【我也有错……】蒙图克也给了对方面子。
【太好了，可不要在街上打架哦。】伊利斯拍了下小手，满意地说道，然后就挺着平坦的胸脯，高高兴兴的领着耶米律斯去采购物资了。
街道上一片寂静，两人离开后，看热闹的村民才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起来：
【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……】
【想月工他……】
……
伊利斯很快就采购好了资源，几名随行奴隶被唤过来搬运物资。
耶米律斯驱散了好奇地围着辎重的村民，两辆马车出现在蒙图克的视野里。
【这……这是什么啊？】莱斯妮娅用小手拽了拽蒙图克的衣襟，觉得见多识广的主人一定认识这玩意。
【应该是某种交通工具吧……】蒙图克睁大了眼睛，猩红色的眼眸写满了震惊，半晌才支支吾吾道。
这是今天他第三次被震撼到。
蒙图克眼睁睁地看着车队众人把货物装车，宕机的大脑这才开始再次运转起来：
【这些新式运输工具真的，真的是太厉害了，到底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？】
【要是能见到这东西的发明者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！】
【一定只有非常发达的部落，肯定要比河口部落发达，才能造得出来这种东西……】
【如果能去那个部落的话……有戏，回家肯定有戏！】
伊利斯和耶米律斯已经爬上了马车，车队也准备离开这里了。蒙图克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的，不顾莱斯妮娅的呼唤追了上去。
伊利斯挥动皮鞭，马匹也迈开了脚步。蒙图克从后面追上来大声问道：
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？！】
【临河部落……】伊利斯头也没回，只留下了自己的背影和这句话。
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就朝着西方越走越远，直到完全消失在村民的视野里。
蒙图克呆呆地愣在原地，两只手不断地抓着空气，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。
【主、主人……你怎么了？突然跑那么快……】莱斯妮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，她弯着腰捂着小腹问道。
【临河部落……】蒙图克喃喃自语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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